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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3 施主若是听不懂大乘佛法,贫僧也略懂一些拳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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紧急军务,大约是没毛病的。相当紧急,就好比钱塘江大潮,来时如怒马奔腾,退去一片狼藉,一泻千里。现场办公,突出的是主公的勤政!半个时辰后,李郁离开,掸掸袍子上的土,询问贾笑真:“本月的宣传重点是什么”“如果不给清廷上缴钱粮,江南人人都能吃白米饭。”“好。”“主公有什么指示吗”“多从地域之争入手,有争议就有矛盾,有矛盾就好动手。江苏人很吃这一套。”“主公真乃天人也。”打发了这个不正经书生,李郁令亲卫去传苏十八。苏十八在靶场训练,赶到这里还需要点时间。于是,这段空闲就留给范京了。他汇报了吴县的一些情况,主要是府库储量和武装力量的掺沙子。“衙役的三成、民壮弓手的五成、巡检司的四成,都是咱们的人手。嗯,老范,你做的不错。”“黎县尊如今放手了,不过他那一份分润真不轻,寻常的知府都拿不到。”“不要心疼,能用钱的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。”说到这里,范京突然想起一个人:“主公,王县丞是个隐患。最近他虽然不再公然和我们作对了,可是却像两条平行线,一直保持着距离。我怕”李郁抬手,打断了他的话:“我来安排,让他死于镇压民乱,给他的家眷挣一份抚恤金。”……远远的,苏十八的身影出现了。李郁笑道:“这是一匹桀骜的西北独狼,养不熟的。”“主公慧眼如炬。”范京突然有些明白了,刚才的紧急疏散并不全然荒唐。在那么一瞬间,他心生遗憾。在吴县当典史,不如一直坐镇西山岛,更能巩固和主公的私人关系。不过转念一想,杜仁也被外放了,心里就平衡多了。“标下苏十八,拜见主公。万岁,万岁,万万岁。”苏十八这段时间见识到了李家军的实力,大为震惊,羡慕嫉妒。自然也明白了李郁的真实目的,是造反!所以,他干脆来了个双膝跪地,磕头山呼万岁。谁说西北汉子桀骜不驯,只会站着死的。至少苏十八不是,他灵活的很。李郁一言不发,沉默了许久。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,大清朝百姓虽然愚昧怯弱之人很多,可桀骜胆大之人也不少。还是那句话,基数太大了!哪怕是百分之一,绝对值都是个巨大的数字。沉默,就是施加压力。苏十八的后背开始冒汗,终于听到了一句:“起来说话。”他满心欢喜,坐在了地上。“苏家堡的血仇,我是支持你报的。但兰州距离千山万水,实力相差悬殊”苏十八默然,他知道这是实情。王亶望在甘肃做布政使,不知猴年马月才有机会。李郁观察着他的眼神变幻,轻轻说了一句:“不过,王亶望就快要调任浙江巡抚了。”“真,真的吗”“朝廷的邸报,在我面前没有秘密。”苏十八大喜,又是两个响头,额头隐隐渗血。“求主公给我复仇的机会。”“快了,不过你先去办几件事,证明一下我没看走眼。”“属下若办不好,就提头来见。”……李郁看着范京,示意这货接下来交给伱了。“小苏啊,跟我走吧。”坐船离开西山岛时,苏十八惊鸿一瞥,瞅见了“太湖幽灵号”。正在船坞进行改装,增加火力密度。密密麻麻的火炮,让他看傻眼了。“这,这”“嘘。”范京神秘兮兮。“明白,我明白。”“主公很宠爱你那位义妹,这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你机会,你要珍惜。”“谢谢主公,谢谢范大人。”在这一刻,苏十八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。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、天真书生,而是出身于兰州府豪强,枪棒骑射读书都有涉足。天上掉馅饼,陌生大哥天使投资的事,普通人或许会信。他是绝对不会信的。作为豪强,良心道义都是放在秤上卖的。有良,就没法强。有心,就没法豪!如果没有苏卿怜的枕头风、还有王亶望即将调任杭州,双重利好,逻辑上讲得通。他一离开西山岛,就会考虑逃亡。命,宁可把握在自己手里,也不要交到别人手上。但目前看来,最优选择是先蛰伏一段时间,攒点家底,再脱离李家军序列。“小苏,你在想什么呢”“哦哦,谁不说咱太湖美,我在欣赏。”范京也作势,趴在船舷介绍起了湖景。在吴县当典史的这段时间,他的见识突飞猛进。了解了不同阶层的不同心态、逻辑。也学会了如何驾驭属下,聪明的、不太聪明的,忠诚的、不太忠诚的,有才的、不太有才的。回家后,也时常对夫人讲起。夫人毕竟是世家女,家学深厚,对这些拿捏人心的事有很深的研究。范京对于如何做上司,如何做下属很快就有了更深的领悟。哎,大清,哎,糟粕,哎,真香!……如今的一府九县,各路蟊贼如同过江之鲫,此起彼伏。这就是江南绿营被打残的结果,威慑消失了。汛兵、巡检是不愿意打仗的,都缩着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。胡游击,和黄守备最近很吃香!二人分别率领城守营、平望营,四处出击剿匪。但官绅们都认为胡游击打仗是勇猛的。身为游击将军,却甩掉官袍,绕起辫子,光着膀子举着大刀片,冲锋在前。紧随他的几十精锐,也是如此作派。赤膊猪突,主打一个勇猛!大清朝不论官民,就吃这一套。这么一冲,蟊贼立马崩溃,丢下几具尸体,其余作鸟兽散。胡游击从不追击,返回后穿好官袍,在众人面前擦拭带血的佩刀,无他,要饷!士绅们不敢不凑银子,否则下次再遇到蟊贼作乱,这位猛将就不来了。城守营的弟兄们那是明码报价,绝不含糊。奔波作战了8个地方,人却是长膘了。平望营就混的差多了,士绅们的评价是“下勇”。黄四在东山团练参观了一段时间,学的是正经的军阵。他剿贼,无论对方是十几人还是上百人。都是先整队形,盾兵在前,长矛兵紧随其后。兵丁们人挨着人,肩并着肩,在鼓号声中齐头并进。弓箭手和鸟枪手则是在两翼提供火力。士绅们见了,直摇头,说这是乌龟壳打法。即使有一次,平望营将一股慌不择路的蟊贼赶进了池塘,几乎剿杀殆尽。士绅们也认为,平望营不行!在府衙,邀请城守营作战一次的开拔银子是500两,平望营只值200两。士绅们宁可邀请身价更贵的城守营,也不太看得上平望营。胡之晃得意洋洋,悄悄点拨黄四:“咱也是演员,战鼓一敲,这就算是扮上了,扮相最重要,一定要霸气,符合他们对于关二爷张三爷的想象。”黄四恼火,摇头像拨浪鼓。他拒绝学习城守营的先进经验,依旧是呆板的乌龟阵。这是一个正经人最后的倔强。……刘千将这事当作笑话,讲给李郁听。李郁也笑出了眼泪,这很大清。实际上也不该嘲笑大清,再过几百年也是如此。有钱人挑选保镖,优先选择那些人高马大,看着就威武的,如果是黑色的,金发的就更棒了,自带buff。而身高不够,吨位不够的,再能打也不要。荒诞吗倒也不完全是!有钱人不是生活在索马里,所缺少的不是真正的安全,而是心理上的“安全感”。这一点,李郁想得通,但是他不会说出来。相反,他还要勉励一下黄四。令人送去了2柄新打造的燧发火铳。平望营实际上也姓李了,提纯过了。福康安东征的时候,从平望营调走了200人,都死在了战场上。之后再次募齐了兵源,都是自己人。毕竟还领着朝廷的饷银,若是人手一把燧发枪就太过分了。大刀片,红缨枪,才像个绿营兵!黄四只能苦练军阵配合,长矛阵、盾阵、配合少数远程兵种,倒是和东山团练类似。……上方山,一场盛大的超度法事正在进行中。寒园寺有资格穿袈裟的和尚都来了,个个手持法器,高唱佛号。祭奠最近战死的李家军弟兄们!人,到底有没有下一世,说不好。但是,活人都看着呢,可以增加凝聚力。“李施主心善虔诚,我佛会保佑你的。”监寺智空小声说道。“劳烦大师了。”李郁也虔诚的双手合十。“一会贫僧会请住持过来。”“如此甚好。”这一场法事,花费不菲。主要是李郁提出了一个要求,在寒园寺佛塔内,悬挂死亡弟兄的名讳。名讳就写在一张小小的金箔纸上,以示纪念。监寺智空未加思索就答应了,一举两得的事。施主愿意花钱,寺里可以赚钱,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。佛号悠扬,法器铮鸣。李郁突然睁开眼睛,看到了一个好和尚,双手合十向自己致敬。“李施主好,贫僧灭空。”“大师请移步,我们聊聊”灭空的身材高大,眼神平静,寡言少语。山腰平台,视野开阔。沉默许久后,李郁才打破了安静:“大师,你看我是好人还是坏人”灭空瞅了一眼,语调淡定:“施主若是想做好人,那就是好人。想做坏人,那就是坏人。”……身后按刀站立的亲卫队长李小五差点笑场。秃驴,你能辩的很嘛。“大师,什么样的是好人什么样的是坏人”灭空摇摇头,很真诚的说道:“贫僧觉得,没有标准。”李郁眼睛发亮,盯着他问道:“在下有一些困惑,请大师解惑”“请讲。”“贞妇失守,不如名姬从良,公平否”灭空语调如常:“这是因为世人对她们的期待不同,故而评价不同。”“可否理解为,世人对好人的期待过高,对坏人的期待很低”“可以。”“那如此说来,岂不是做好人吃亏”李郁的步步紧逼,终于让灭空有些诧异。他犹豫了一下,回答道:“施主你有些极端了。”“大师,《涅盘经》有云,放下屠刀立地成佛。你认可吗”灭空的手微微颤抖,但还是坚定的点点头。“好人成佛需历经九九八十一难,坏人成佛只需要放下屠刀就行了。大师,这样真的好吗”见灭空痛苦的哆嗦,李郁继续追问:“一个坏事做尽的恶人,偶然做了一件好事,众人就刮目相看,直呼浪子回头金不换。而一个从不做坏事的好人,做错了一件事,就被千夫所指,打翻了再踩上一只脚,抨击为伪君子。大师,荒唐否”灭空失态了,颤抖说道:“施主,别骂了,别骂了。”……一番交锋,灭空大师终于崩溃了。李郁已经有数了,却也不想点破。俩人站在山腰,不再闲聊,沉默许久后。“我想请教大师,如今世道做好人容易还是做坏人容易”灭空这才睁开了眼睛,拨着手中念珠,叹了一口气:“做坏人容易,做好人很难。”“为何”“做好人既要注意方式方法,又要扛揍,还要懂法,懂人性,家里最好还有点钱。”“那做坏人呢”“只需杀人放火即可。”一旁按剑静候的李小五,听的目瞪口呆。这秃驴,到底在说啥很熟悉的感觉!李郁则是默默的点点头:“我明白了。可否多问一句,做坏人能得利,做好人又能得到什么”灭空很认真的回答道:“快乐!俯视众生的快乐!”……在大清朝,有一种神奇的现象。在好人身上挖掘坏事,在坏人身上挖掘好事!如果肉眼挖掘不出来,就上显微镜,总能发现污点!这一套打法,御用文人最擅长。根据朝廷的需要,去重新定义一个人。有的放矢、局部替代全部的宣传,就足够迷惑大部分人的心智。李郁认为,打破观念的桎梏很重要。英雄就是英雄,而不是什么德行有亏的英雄。恶人就是恶人,而不是什么有孝心、讲规矩的恶人。不知道是谁打造的这根“评价“锁链,谁不听话就给套一根。然后,旁观者就跟着扔烂菜叶子,臭鸡蛋。李郁做事,亦正亦邪,争议颇多。若是事事都束手束脚,只怕是一事无成。若是将来,有人非要拿这个“锁链”来套自己,称量自己的品德。他一定会选择物理辩论。用1两重的铅弹,直接打哑喋喋不休的人形喇叭。……灭空双手合十,突然吐出一句:“施主有慧根,佛缘深厚。”说到这里,李郁突然想起一件事。1月前,京杭大运河里捞出来3具尸体,溺水死亡,无伤痕。仵作判断这些人是喝醉了脚下一滑,滑过了1丈高的河堤,掉进了运河。而此3人,生前都是在吴县经营鸡毛房的,住一晚收费20文。寒园寺募集善款后,一口气建了5间鸡毛房,收费仅1文。有时候,甚至还允许乞丐流民挂账。俗话说,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。因为这事,同行们多次打上山门,辱骂威胁,甚至点火烧过一间鸡毛房。衙门里不愿过问此类纠纷,只是两不相帮。李郁猜测,就是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好和尚做的。于是询问道:“大师,若是有恶人骚扰山门,你会如何做”“贫僧会先给他们讲一讲大乘佛法。”“若是不听呢”“那贫僧也略懂一些拳脚。”李郁听了,肃然起敬,觉得这和尚已经参透了人间真谛。傍晚,法事结束后,灭空前来道别。李郁忍不住问了一句:“大师,天色这么黑,你想普度众生,有可能吗”“贫僧想试试。”这一瞬间,灭空笑了,李郁也笑了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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